香港武侠名家—金庸、倪匡、蔡澜

香港武侠名家

「香港三大才子」 金庸、倪匡、蔡澜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 蔡澜篇

 

    蔡澜如今已是闻名港台的大作家了，想起跟他相识的经过，又如日昨。

 

    我认识蔡澜，完全是出自倪匡的介绍，说起来也快有三十年了。三十年，过得真快。

 

    三十年前，有一个黄昏，我跑到铜锣湾，准备找一家叫做「马天奴」的咖啡店(今已歇业)。听朋友说，那里是咖啡专门店，咖啡第一流。我对咖啡，一向有很浓厚的爱好，七十年代在日本，晚上常跑到新宿朝舞町一条横弄里的咖啡专门店喝咖啡，悠悠闲闲把一个寂寞的晚上消磨过去。

 

    日本的咖啡店是很专门的，那就是专卖咖啡，不售其它。咖啡有许多种，甚么安南的、巴西的、爪哇的、美国的，名称多多，林林总总，任君选择。对一个深嗜咖啡的异乡客，这无疑是一项很大的诱惑。所以，我常在那里流连，原也是可以理解的事。但是，回到香港后，这一项消遣便无法继续，理由是香港根本没有一家咖啡专门店。

 

    后来朋友告诉我，铜锣湾百德新街新开了一家「马天奴」，格式跟日本的咖啡专门店很相似，着我不妨一试。于是，我就立刻赶去，准备大快朵颐，一偿心愿。

 

    「马天奴」的地方很小，大门屋檐下挂着一个大水壶，因名「大水壶」。在右边进门处是一个酒吧，对面便是几张圆枱子，中央有两级楼梯，上面靠墙备了一个弦形沙发，放一张长方木枱，可供五、六人闲坐。在环境上，似乎有点遗世独立，也有一种贵宾雅座的味道。

 

   我遇到蔡澜的时候，他正坐在那里。

 

    起先，我是一个人坐在圆枱上，一杯爪哇咖啡喝完，又来一杯蒸馏咖啡，正在低头浅尝之际，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。

 

    那笑声很容易辨认，清脆响亮，正是倪匡的招牌笑声。

 

    我循声望去，正见倪匡引着一个身形高瘦、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，打从我背后走过，走上梯级，坐到那贵宾雅座上去。

 

    此时倪匡正忙着说话，没有留意我，倒是那个青年人，却朝我这里看了一看。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，很快想起了前两天的事……

 

    两天前，日本电影节在香港开幕，我接到了一张帖子，跑去参加酒会。在酒会里，我看见一个青年，引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，周旋在宾客当中。

 

    那几个美丽的女孩子，我都认得，她们是邵氏的女明星；那个青年，我却并不知道是谁，但是看他常常陪在邵逸夫的身边，可见他的地位一定不轻。

 

    大概站在我身边的朋友，看出我对那个青年发生了兴趣，便低声告诉我：「他是蔡澜，邵氏的制片经理，不过有职无权，只是一个幌子。」

 

    那时候，邵氏是方逸华女士的天下，大小事情都得由方小姐亲自处理。制片是大事，当然少不了方小姐的过问。蔡澜这个制片经理每事也都得向方小姐请教，不能擅作主张。

 

    朋友又进一步说：「蔡澜跟你一样，留学日本，学习电影制作，在邵氏干了好多年，经验丰富，可惜龙游浅水，无法发挥。」

 

    我对邵氏的情形并不很清楚，所以当时并没有表示甚么。事实上，每一个大机构都会是这样的，又岂独邵氏如此？

 

    我在酒会里逗留了一阵便离去，然而，蔡澜却给我很深的印象。他似乎有无穷的精力，四处走动，即使跑到酒会的角落，他都有人相识，是以总要停下步来，跟人攀谈。而且谈的时候，手部的动作很大，足以体现出他性格奔放，待人诚恳，没有一点虚伪。

 

    这样的人，实在值得交朋友。当时，我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念头。

 

    正想着的时候，却给倪匡又一阵笑声打断了思潮，我侧着身子往上面看，见倪匡正在举起一个杯子在喝咖啡。我知道倪匡很快便会发现我，与其被发现，倒不如自己走过去打招呼好了，何况，我一直想要结识蔡澜呢！

 

    于是我便走了上去。

 

    倪匡一见我，照例先来了几下笑声，一手拉住我：「你干嘛这么寂寞，一个人闷在这里喝咖啡？」

 

    我说：「没法子，找不到跟我一样喜欢喝咖啡的人。」

 

    倪匡点了点头，对我看了看：「来来来，替你介绍一个好朋友，蔡澜！」指了指蔡澜：「沈西城！」

 

    才说完，蔡澜立刻笔直站了起来，伸出双手紧握住我的手：「哎哟！我早就想认识你了。」接着，侧过身子，要我坐在他的身边。

 

   「我看过你在明报的翻译，那很好呀！我也常常想翻译，可惜没有时间，呀！」他抬起头来望着倪匡：「好像金庸的武侠小说，如果能翻成日文，那就好了！」

 

   倪匡也插嘴：「对！翻出来，该多好！」

 

   我也表示意见：「但是，武侠小说里面的招式，要翻成日文可不容易呢！」

 

   于是这一夜，我们三个人便十分起劲地在研究如何翻译金庸的小说。

 

   最后，蔡澜说：「沈西城！让我们合作，把它翻出来。」

 

   「先翻什么好呢？」我问。

 

   倪匡说：「射鵰英雄传。」

 

   「不，不行！」我摇摇头：「太长了。」

 

   「长不是更好吗？读者看得过瘾。」倪匡有点不服气。

 

   我说：「大哥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，把查先生的小说翻成日文，目前只是一种尝试，日本读者接不接受，还是未知之数。如果一开始就翻长篇，被接受，那没话说；如果反应未如理想，就变成易发难收了。」

 

   「对对对！」蔡澜微幌着身子：「我同意，先翻较短的，将来再翻长的。」

 

   「但金庸的短篇远没有长篇写得好！」倪匡说。

 

   「这点我同意，」我抚了一下鼻子：「你看『雪山飞狐』怎么样？这本小说悬疑性很强，很适合日本读者的口味——」

 

   话还未说完，蔡澜已拍腿赞成了：「好好好，就这样决定。」

 

   这一晚分了手后，翻译金庸武侠小说的事，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。

 

   我把「雪山飞狐」重新看了一遍，把其中难以翻译的地方勾了出来，准备与蔡澜商量。

 

   这样，自己筹备了半个月，有一天打电话到邵氏去找蔡澜，秘书小姐却说他出门去了。

 

   又过了半个月，再摇电话去，蔡澜还未回来。我问倪匡，倪匡笑了起来：「小叶！你怎么这样认真，蔡澜哪有时间和你一起搞翻译？他十年前便嚷着要翻译金庸的小说，可是到了现在，却是什么都翻不成！」

 

   我听了，几乎忍不住笑起来，因为如果天下真的有那么诚恳的谎话，我倒甘心成为一个受愚弄的被骗者。

 

   翻译的事，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，自然是不了了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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